终于,我的健康状况已不再能胜任驻外使命,我被调回了国内(当然那只远得迷西亚蚊子仍然像影子般地跟了来)。外交部照顾我,在礼宾司给我安排了一个专门只负责与外宾握手的职务。
那天上午,来了十二批外宾,我站在门口,一一握手,一共握了三百六十四位。刚想歇口气,又一辆轿车开来了。我只好再次上前伸出我的手,没想到从车内钻出两个人,他们一把将我抓了进去,车子立刻开跑了。我惊慌地打量这两个人,他们戴着口罩和墨镜,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于是我做出判断:我被匪徒绑架了。 可是这辆轿车驶入了卫生部大门,一直到了部直属医院。接着我立刻被关进了隔离病房。医生告诉我:“我们发现,在今天上午同您握过手的外宾中,有一位是弗兹病患者。弗兹病毒是世界上最危险的病毒之一,它能破坏人们对疾病的免疫力,死亡率相当高……”
“你们怀疑我传染了这种病毒?”我这才知道到被“绑架”的原因。“可能性很大。”那医生严肃地点头,“我们要抽取您的血液进行培养化验,大概十天后才能得出结果。为了对国民的健康负责,在这之前您不能和外界接触。于是,我在隔离病房住了下来。在这儿,虽然消毒液的气味我总有些闻不惯,但我十分珍惜这极难得的清静感、安全感。那只蚊子没法再来找麻烦了。
不过,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化验结果揭晓的时刻越近,我心里越是矛盾得厉害。我当然不希望染上什么弗兹病,但一想到那只蚊子很可能正眼巴巴蹲在外面的门把手上等着我,我就不免黯然神伤了。唉,我终究是摆脱不了这个灾星了。除非我死在隔离病房里,死在这危险的弗兹病上……想到这儿,我突然心里一动! 我去问医生:“您说过,弗兹病毒会破坏人的免疫力,那么,对动物也是这样的吗?” 医生答道:“那当然,我们在兔子和小白鼠身上做过试验。”“那么,蚊子呢?”我迫不及待地问。医生眉毛一扬:“这问题提得有意思!蚊子的免疫力很强,它能传播疟疾、伤寒,自己却不得病。要是证实了弗兹病毒能制服蚊子这类的害虫,这将具有极大的科学价值。可是,我们医院还没有这么小的针筒能给蚊子注射病毒……”
可是我已经成竹在胸了,只要一宣布我得了弗兹病,我就建议医生把那只蚊子放进来。我要让它自己把病毒吸进肚里,我要看它死在我的面前——即使只有一丝可能。那以后,如果我还能活着出院,我要重新做一个真正的人,以战士的姿态迎接多蚊的夏季,宁愿被叮得浑身红肿,也绝不再要这种可耻的盟约。
十天到了。医生拿着化验单兴冲冲地来找我:“可喜可贺,您可以出院了。”“怎么?”我愣住了,“我没传染上弗兹病毒?”“是啊,真是万幸啊!”“不,不……”我喃喃地发了呆,“我不能就这样出院……”“您要我们赔偿?道歉?”在医生的追问中,我拿定了主意。“医生,请把兔子身上的弗兹病毒注射给我!”“……?!!!”“然后,把那只该死的蚊子放进来!”
阿牙
阿牙是我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