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武官停止了叙述,向我表示诧异:“今晚您那么镇定,在专门出产蚊子的远得迷西亚,真是怪事!蚊子咬我们,却不咬您。您是涂了什么高效驱蚊剂,还是——”他捡了一句外交用语来开我的玩笑,“还是和蚊子签订了什么互助互惠的双边条约?”
大家笑了。我这才感到,蚊子们确实不再光顾我了。我立刻想起丛林中的情景。难道那蚊子王尾随而来,还在悄悄地庇护着我?
过了一会儿,我起身解手,果然在厕所昏黄的灯光下又见到了它。“你辛苦啦!”我打招呼道。那蚊子似乎缩小了一些。事实上它是饿瘪了,腹腔已呈半透明状。它仍然绕着我转圈,但越来越贴近我的肌肤,显出一种迫不及待的样子。我愣了愣,随即便领会了。“没问题,你可以享用我的血液。这对于我当然是损失,但今天如果没有你,我的损失将会增加十倍、二十倍。所以,这是你应得的一份儿,来吧!”我看到那蚊子兴奋得直发颤。“慢!”我想到该给它的享用指定一个合适的位置。外露的部位,叮得红肿很不雅观;隐蔽的部位,脱衣服又麻烦。“耳朵后面,怎么样?”我建议道。那蚊子到我耳后视察了一下,又飞开了。我明白了:这地方太瘠薄了,血脉不旺。“那么,到我后脖颈上来吧,这就要丰腴多了。”蚊子满意了。“哎哟!”我心甘情愿地挨了好厉害的一口。第二天晚上,在提供了整日的服务后,这只特异的蚊子又来领取报酬了。还在昨天那个时间,还在原来那个部位。于是,每天每天,这种绝无仅有的交易定时、定点、定量地持续了下去。
在夏季,在人们须与蚊虫做不懈的搏斗的残酷的夏季,我生活得令人羡慕。但我不便向别人透露自己的经验,你想想,一位堂堂大使竟与一只蚊子关系暖昧,这会招来异议的。
不过,我的奇遇也给我带来一些麻烦。每天晚上七点半,不管我正在干什么——如果我在淋浴,必须马上关掉龙头;如果我在下棋,必须向对手请假,我得准时地在一个不为人所见的地方,承担我的条约义务。否则的话,耽误了那只蚊子进餐,它就会惩罚性地乱叮乱咬,那可就痛苦难当了,就像打针时遇上个火气十足的护士。
那时候我正同一位美丽的远得迷西亚女郎恋爱。我们一星期见一次面。可是由于这蚊子的关系,我不得不在情话绵绵之际,一次又一次看着表。“怎么,亲爱的,”那女郎高高地扬起她的柳眉,“你还有别的约会吗?”“这,”我支吾着,“可以这样说吧。”因为我想起只有雌蚊子才吸血。为了保证那只蚊子准时用餐,我们甜蜜的约会每次都被硬性中断。“到了秋天,最迟到冬天,到了蚊子再不能咬人的时候,就再不会有这样叫人不愉快的事了。”我总是这样安慰远得迷西亚女郎。但她丝毫不能理解季节和蚊子对于爱情的作用,还没到秋天,她就和我正式断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