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则之的爸爸关原房次郎,今晚又没有回家。他是经常在外面过夜的、所以小六并没有感到稀奇。不过,则之最近一反常态,表现得很老实,这倒使小六放心不下。
则之放学回来后,谁也没有问什么,他却没头没脑地说起来:
“我们学校是两学期制,明天开始期考。”说完就钻进自己的房间,再也没有露面。
晚饭后,小宗来了。则之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叫他进屋,大放爵士乐唱片,只是在门口站着跟他嘀咕。这时,小六躲在门口旁边的小屋子里屏住气在偷听,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两个“犯人”在密谈。在小六的心目中,电视片或侦探漫画里的“犯人”们倒是挺神气的。可是,真正的犯人又是多么可怕啊!
“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去把钱弄回来?没想到你这么没有出息。”小宗低声说着。
则之很不高兴:“你说得那么简单。我一去,警察就在柜台那儿盯着。打扮得像个普通职员在看报。可是,没有错,准是警察。你尽把冒险的事推给我,我不干。”
“什么呀。我这儿也不轻松啊。那个小丫头,老是哭哭啼啼的,我都烦啦。”
“哭声不会叫人听见吧?”
看来则之心绪不定。平时总跟在后头拍他马屁的小宗,这时反倒厉害起来:
“你别担心。小姑娘哭声不会太大,藤川那地方。短时间不会有人去。实在弄不下去,就把她收拾了。可是,则之,你若是装得太老实,人家会怀疑你的。”
“懂啦,我会小心的。”
“好,那我走啦。”
密谈结束了,门被拉开,马上又关好。则之的脚步声消失在他的书房里。
小六妈妈在厨房做完活儿,用围裙擦着手走进屋来:
“小六、妈给你铺被褥,快点睡吧。明儿上学又是那个样,可不行哟。”
叫她早睡,她也睡不着。小六感到上气不接下气,想翻身又不敢翻,好像浑身长了刺。妈妈用紫色的包袱皮遮住电灯,在灯光下做针线活儿。小六悄悄地仰头看了看妈妈,感到很纳闷。真由美都被绑去了,妈妈怎么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做针线活儿呢?……何况“犯人”就在我们这间房子里……。
弄得满城风雨的那封信,不是别人,正是我小六写的啊……。
一种强烈的孤独感突然侵袭着小六的心灵。她好像孤身一人被抛弃到广阔的荒野上去,感到阴森而又孤寂。小六把头钻进被窝里去抽泣,硬是憋着不敢出声。真由美现在干什么呢?她也是一个人孤单单地在哭吗?也许小宗脸上露出可怕的狞笑,正在旁边监视着她呢!小宗说弄不下去就收拾掉。是要收拾到什么地方去呢?小六想:真由美也许同那条煎饼薄的破被子一块儿会给收拾到壁橱里去吧。她可怜真由美,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妈妈站起来去锁门。即使房次郎不回来,佐代也一直等到十一点左右。她认为这是自己的义务。过了十一点,她就锁门睡觉。小六平时睡得早。她对这一切,都不知道。
屋里关了灯,一片漆黑。小六觉得空中好像蠕动着无数的小黑虫,可怕得很。但是闭上眼还不到一分钟,她又不耐烦地把眼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