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门口,老工友把小六交给了她的母亲。他刚走,则之就进来了。平时和他形影不离的小宗,却没有露面。今天,则之规规矩矩地穿着高中的制服,还戴上了帽子。小宗原先是附近一家铁工厂的工人,后来他变成小流氓,辞掉了工作,在家闲混,所以白天则之上学的时候,就不能一起行动。
“忘了东西了。大娘,你上我房间去拿世界地图来。”则之说着,忽然发现小六正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
“怎么啦,小六、这时候就回来了?”
“‘初音号’的小姐不是被绑架了嘛,小六这丫头和她是要好的同学,在学校听老师讲起这件事, 这丫头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人家给送回来了。这么小还能犯什么虚脱病?”
佐代在别人面前,总是说小六。在关原父子面前更是这样。好像不说,她就对不起谁似的。
“小六跟那孩子是好朋友?”则之吃惊地望着小六。小六一抬眼,正好和则之的视线碰在一起,连忙垂下了眼帘。因为她从则之的双眼中看到了一种异样的光——疑心和恐惧搅在一起的一股狰狞的凶光。
“是呀。而且她俩从一上学就同桌。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想的,让阔人家的小姐和咱家这个穷丫头搭伴儿。这丫头平时总是真由美长真由美短的,这一来可受不住啦。”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则之似乎放了心,在自言自语。但是他的眼光仍然在“说”着他内心的话:“小丫头,你若敢透露出半点风声,那就不饶你!”小六凭着一种近似动物的直觉,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到则之的不安和敌意。
则之拿着地图走了。佐代没有理睬小六,自己忙着去洗衣服。别人被绑架,自己竟引起什么虚脱,这在佐代看来简直是太娇气了。
没人理,小六反而高兴。她最怕人家来盘问。她在小屋里,伸直两腿,一屁股坐下去。她一想起刚才则之那一双眼神,心里就发抖。现在,则之不在眼前,她的憎恨心逐渐胜过了恐怖感。小六恨则之,也恨小宗。是他们绑架了真由美,是他们欺骗了她,骗她写了那封信。
蓦地,小六站了起来。还是到警察局去,告发他们。小六趁着妈妈开动的洗衣机轰轰作响,便溜了出去。
一站在派出所门前,小六的双腿又软了。也许人家会责备她为什么写那封信。可是,“我没有罪呀!”她在安慰自己。有罪的是则之哥和小宗,是他们骗了我,说什么“温习功课”。小六毅然决然地往前跨了一步。偏巧,有个警察从旁边撞了她一下。这是她不认识的一个老警察,不是小幸的爸爸。
警察急匆匆地走进派出所,掉过头来说:
“喂!掉了东西啦!”
小六发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警察的话是对她说的。她失神地看了看脚下。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掉在地上。小六拾起来就跑。热血冲上了面颊,她的心跳得好像要蹦出来。
小六完全忘掉了兜里还有个东西。而这个东西,偏偏让警察看见了。从早晨就一直袭击着她的恐怖感,这时又涌了上来。“我成了小偷了!”小六在想。就像则之他们偷了真由美一样,小六也“偷”了光灿灿的小金鹿。如果让警察知道了,说不定也会给关起来的。
走到看不见派出所的地方,小六才把紧紧攥着的小拳头放松,光灿灿的小金鹿虽然被汗水弄湿,依然很美。不过,它现在只能使小六感到讨厌。小六在想:扔了吧,可是它身上恐怕也留下了指纹。如果警察捡到了小金鹿,一定会拿去检查,结果会怎么样?……小金鹿还是不能扔啊。小六真是被搞得欲哭无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