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可爱王子比平时更胡闹,国王带着忧虑的神色到了侯爵夫人家里。他习惯地坐到一张准备好了的牌桌边,拿起纸牌,开始玩七巧图。那是他用来平静自己的思想,在几小时中忘掉王国事务的忧虑和烦恼的办法。他刚刚把十六张纸牌摆成整齐的一个方块,便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侯爵夫人,”他喊着,“您看我这个最不幸的父亲和最不幸的国王。
可爱王子虽然天性可爱,却变得一天天愈来愈任性,愈来愈放纵了。天呵!我难道应该把这样一个继承人留在我身后,把我的人民的幸福托付给一个戴王冠的傻子!“
“大自然的法则就是如此!”侯爵夫人回答说,“它总是往一边发展,懒散和美丽伴着走,才智和丑陋不分离。在我家里就有一个例子。几天以前,人家给我送来了一个曾侄孙女,她只有我一个亲人了。这孩子黑得像一只蛤蟆,瘦得像一只蜘蛛,再加上调皮得像一只猴子,可是还不到十岁,却博学得像一本书。陛下,请您自己判断判断吧。喏,我的小怪物来给您行礼了。”
古怪国王转过头来,看见一个孩子,她的各方面正如侯爵夫人所说的那样。圆圆的额角,黑而野性的眼睛,蓬蓬松松的盘得像中国式样的头发,粗而黝黑的皮肤,大而洁白的牙齿,一双红红的手装在那长长的臂上,这当然不像一个仙女。但是,蝴蝶都是从蛹里出来的。如果让孩子张开她的翅翼,长大起来,你会看到这个丑陋的十岁小女孩,会变成怎样美好的妇人呵!
小怪物走近国王,对他行了这么一个严肃的礼,使得本来并不想笑的国王忍不住笑起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国王抚着孩子的下巴说。
“陛下,”她庄严地回答说,“我是多那。多洛莱斯——洛若里奥——龚夏——巴尔达拉——梅尔希奥拉——加斯巴拉。依。托多桑托小姐,父亲是高贵的唐。巴斯居拉尔一一巴托洛梅奥——法朗斯哥。特。阿细斯依……”
“够了,”国王说,“我不想问你家谱,我们在这里既不是举行你的洗礼,也不是举行你的婚礼。人们平常怎样叫你的?”
“陛下,”她说,“人家叫我巴惹①。”①意大利语,意思是疯子。据说在蔓草王国里,人们说着混杂的语言。——原注。
“为什么人家叫你巴惹呢?” “因为这不是我自己的名字,陛下。”
“这倒是奇怪的。”国王说。
“不,陛下,”孩子回答说,“这很自然。我的曾姑母认为我疯疯癫癫,因此没有一位圣者愿意收我做他的教女;这就是她给我取这个不会冒犯天堂里任何圣者的名字的原因。”
“回答得好,我的孩子,我看你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讨好天堂里的所有圣者的,既然你知道得这么多,你能告诉我怎样的人才算是一个学者么?”
“可以,陛下。一个学者就是这样一个人:说的时候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做的时候知道他所做的是什么。”
“呵!呵!”国王说,“我的学者们要是能像你所想象的那样,我要把学士院变成国家的国务院,我会把王国交给他治理。那么,一个无知的人又是怎样的呢?”
“陛下”,巴惹说,“无知的人有三种类型:一种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人,一种是他说着自己也不明白的事情的人,一种是什么也不去学习的人。这三种人统统都应该烧死或者吊死。”
“你对我讲的是一个格言。你可知道:人们是怎样给格言下定义的?”
“知道,陛下。人们称之为民族的智慧。”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格言的意思没有标准。”巴惹说,“它们有的说白,有的说黑,世上有各种各样的颜色,适合于人们各种各样的爱好。格言就好像一口钟,依照着听它歌唱的人的脾气,它回答是或否。”
这么说着,巴惹忽然双脚跳起来,去抓一只飞旋在国王鼻子上的苍蝇。接着,又撇下完全莫名其妙的国王,走去拿了她的玩偶,坐在地上,把玩偶抱在手臂里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