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睡眠质量开始下降,不是因为鼠小姐的骚扰,她在静静地疗养,已经快恢复了。但我的失眠是与她有关的,与她的王冠有关。也是因为心虚,那天我出去扔垃圾时,刚好遇到隔壁的两口子,我脱口而出一句话问女主人:“戒指找到了吗?”女主人摇摇头:“没呢,真是怪了,睡觉前放床头柜上,结果不翼而飞。”我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隔天,那家男人也就是老娄趁我丢垃圾时悄悄跟我说:“大作家,您别老在我媳妇跟前提那戒指了,她听了就心烦,心疼呗。我告诉您实话吧,我哪有钱买真的金戒指呀,只是跟她买个仿金的,可她又到处显摆,我怕露了马脚,就偷偷扔墙根了,这事您可别给我说出去,自己知道就行了,老婆让我报警我都不敢呢。”我心里那个乐呀,都写在脸上了。老娄不高兴了:“您笑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您有钱也别笑话我呀。”我忙搭了许多好话,说自己不是笑话他的,是被他对媳妇的爱感动的,总之是糊弄过去了。
很快《金戒指》脱稿了,因为有了更丰富的情节,整个作品我非常满意,可以说达到了我创作的顶峰。鼠小姐的健康恢复了,我们常在下午的阳光里喝咖啡,她给我许多灵感,我都觉得自己仅仅给她打扫房间是不够的了。很快,《女作家与女老鼠》系列也完成了。
系列在我们俩中间有了争议,她第一次参与到我的书里来,很肯定地跟我说:“这套书应该叫《两个小资女人的生活》。”我张大了嘴巴,心里权衡了许久,也没有作出决定。女人?两个女人?她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可她是鼠啊。我如实把两个书名都发给了出版社,出版社更绝,他们把书名定为《两个小资女人的生活——女作家和女老鼠》,哈,他们还怕得罪一只老鼠?不,不,不,除了我谁也不知道鼠小姐的存在。
我甚至想,如果鼠小姐写作,那我的饭碗就没了。《两个小资女人的生活——女作家和女老鼠》系列出版时,我的《金戒指》也获奖了,这一年,是我事业发展的高峰,我拥抱了鼠小姐,当然,我是把她捧在手上,用自己的脸蹭她,你放心,她比我还干净呢。
我真诚地说:“把你的娄阿鼠也接来吧,我现在可以养起两只小资老鼠了。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鼠小姐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把那顶王冠又戴在头上试试。对于这王冠的质地,我从来没告诉过鼠小姐,还好,她看不懂我书里的任何文字。还好,隔壁老娄夫妇和所有的邻居一样,知道我火起来了,但他们从来不关心我的作品,没有人打听书名,更别说买来读了,他们只关心我的稿费升到了几位数。
“我有钱了,很多很多的钱。”我常对鼠小姐说。她很冷静地说:“其实你什么都没有。”
我不喜欢她的冷静,辩解说:“我有啊,稿费,奖金,大量的。”她还是很冷静地说:“其实你什么都没有。”
“好吧,好吧,我还和以前一样,我家徒四壁,行了吧?”我不知道在她面前为什么总爱屈服。
“四壁?”该死,她还是那么冷静。“你只有南北两面墙壁,东西的两壁是你和邻居共有的。”
我扶住墙——那面不是我独有的墙——勉强站住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她在刺激我,绝不能上当。我挤出一个微笑给她。
果然,她又幽幽地说:“所以,快去打扫卫生吧,注意那些吸尘器触摸不到的地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