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习惯了,以前我无论洒落在哪里的面包屑、饼干渣、烤鱼片的碎末、红酒滴在地上的一两滴,都会很快变得无影无踪,最多不会超过上半夜,鼠小姐准会帮我打扫干净,顺便填饱她的肚皮。这几天,我有意在地上掉一些好吃的碎片,她却无动于衷。
老实说我已经很爱干净了,我是说现在比以前。我不会乱扔衣服,不再把鞋弄得东一只西一只的,我都把它们归置到衣柜鞋柜里,我担心鼠小姐会用它们磨牙,我的沙发靠背上用手摸摸,保证不会再有厚厚的灰,梳妆台的镜子也不再模糊,我甚至一天洗两次澡,还洒上名贵的香水,在我的心里,我的自尊里,我不想让一只老鼠来说我不如她干净。
对于她总不见动静,我有些不安了。我把一块烤鱼片放在她的洞口,然后悄悄离开,她还是不出现。我承认自己在关键时刻总是沉不住气,我敲了敲她的门,实际上是属于我的那堵墙:“嗨!你没事吧?”
她半天才探出头来,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苍白?她许多天不出来晒太阳,当然是这样了。她的笑让我放下心来,同时我的警惕性也跟着提高了。她是足智多谋的,我要时刻小心她的新花招。“哦,那就好。”我转身离开了,这几天心神不宁的,都没写多少字呢。
安静,过于安静又让我不安了,我几次回头,那块烤鱼片还在洞口,她为什么不吃?我胡思乱想起来,结果我的小说里男主角抱着一个孩子问女人:“你为什不吃了它?”晕哦,全乱套了,我的心思显然不文章上,我无法进入创作状态。
我承认我是个心软的人,我再次来到洞口,对鼠小姐说:“喂,你没事吧?出来聊聊?”里面半天才传来很虚弱的声音:“不聊了,改天吧,我不舒服。”
不舒服?这几天没对我骚扰,心里不好受了吧?我故作友善地说:“快出来吧,来晒晒太阳,瞧,今天的天气多好呀,我还准备了咖啡……”我突然说不下去了,她是爬出来的,不,不,老鼠当然是要爬的,可你记得不,她曾经走猫步的。
“你怎么了?”我总是不会掩饰自己的同情,我感觉她的腰断了。她喘了一口气:“没什么,我的胯脱落了。就快恢复了,哎哟,”她吸口气继续说。“休息了几天,差不多了。我还真想晒太阳,请把我拿到阳台吧。”我二话不说,双手捧起她,放到阳台的一个软垫子上,我拉来另一块垫子,和她对面坐着,中间是新煮的咖啡。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她不说话,我还是想问她的身体。突然,我灵光一闪,我就说了,我和她在一起时总是特别的聪明,我突然间明白了,她小小的身子骨,是我那天把她掼到地上弄坏的,我的后背开始冒汗,垫子上有许多刺儿在扎我。她为什么不抱怨我?
我抱着她去宠物医院看病,那个男医生对我养老鼠见怪不怪,只是好心地提醒我,如果给宠物鼠买过保险,可以趁机多做几种检查,甚至可以给她美容什么的。我才知道自己很老土,推说鼠小姐没有保险,只给她的腰胯做了CT,看看没什么大碍就放心回家了。就这还花了我一篇文章的稿费呢。
看着鼠小姐的疼痛,作为一个人,我总不能对她低声下气地求饶吧,只能想个办法补偿才好。“啊哈,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把你的家打扫一下。我觉得……我觉得那应该是我的打扫的地盘。”我有些口吃,鼻子上也开始冒汗了。她还是笑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