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天,爷爷把鸭蛋挑到集市上,让我守在那里卖蛋。他挑着空箩担去昨天遇到的那个姓梁的红脸汉子家买谷子作鸭粮。
集市上人来人往。不一会儿,我身边就聚集了各种各样的叫卖农产品的小摊。这时,我突然闻到四周飘来一股鱼腥气,目光搜寻一番,只见一个男孩挑着一担白鲢鱼朝市场走来。
等到他走近了一点,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天在鱼塘边遇见的那个横小子黑皮!
刹那间,黑皮的眼神和我的目光相遇了。我本想装作没看见,没想到他竟然向我善意地笑了笑。
“你在这里卖蛋?”他主动搭讪。
“嗯。”我的声音在喉咙里做了应答。
“我早上睡过了头,摊位都被别人占光了!”他用手指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显得有些无奈。
看他一脸窘迫的样子,我说:“要不,你就在我这里挤一挤吧!”
说着,我腾出一点位置。
很快,就有提着竹篮买菜的家庭主妇来光顾我的鸭蛋了。
见黑皮的鱼摊还无人问津,我灵机一动,对刚称了两斤鸭蛋的大嫂说:“买点活蹦乱跳的大白鲢吧,刚从鱼塘里捞上来的,鱼头炖豆腐、鱼身炒辣椒,配上新鲜的蒸鸭蛋,那可就齐啦!”
大嫂听了,“扑哧”一声笑起来:“你这个小鬼还挺会说,也好,我家今天有人过生日,顺道买条鱼回去!”
就这样,黑皮的鱼生意也开张了。
可是,正当黑皮娴熟地帮这位大嫂挑了一条大白鲢准备过秤时,才发现早上起得匆忙,没带秤来。
“用我的吧!”我二话不说,提起秤和柳条篮子称好了鱼:“三斤八两!”
“多少钱?”大嫂问道。
黑皮愣了一下,他用手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仿佛牙痛似的“咝”着气:“一斤两块五,一共是……是……”
“九块五!”我脱口而出。
“对!九……九块五!”黑皮磕磕巴巴地应声附和。
就这样,在我们的相互帮衬下,等到早集快散场的时候,我们的鸭蛋和鱼都卖完了。
收摊的时候,黑皮长长地嘘了口气,他用沾满鱼鳞的脏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朝我吐了吐舌头:“今天幸亏你帮忙!要不大热天的,鱼卖不出去,我爹肯定揍我!”
黑皮说,他小学辍学后就一直帮爸爸养鱼养藕种稻子。谈起昨天的小冲突,他有点不好意思:“来我们这里赶鸭的人太多,有时候鸭子过境,转眼间就把刚抽了穗的稻谷糟蹋了,所以我爸一直讨厌鸭子入田。”
4
爷爷吩咐我提着竹篮去沟渠边田埂上采些野菜,拿回来同谷子掺在一起喂鸭。
当我们舀了新买的谷子喂鸭时,发现除了表面薄薄的一层是饱满的好谷子外,底下的稻谷竟然大半是瘪谷子和谷壳!
“老梁领我看他家谷仓时,明明是好谷子啊?”爷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担谷子是当您面倒进来的吗?”我问。
“不是,是他去里屋装的。”
“肯定是他偷掺了谷壳!”
我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老梁那天如此热情地和爷爷攀谈,又主动邀请爷爷去他家买谷子。原来还是觉得外乡人好欺骗啊!
我一想到今天早晨还帮黑皮卖鱼,心里就愤愤不平:这对父子,表面上笑脸相迎,暗地里却损你没商量,真是太过分了。
傍晚收工的时候,夕阳下,我远远地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河堤上朝我不停地招手,嘴里大声喊着:“阿溪!”
原来是黑皮!
我对他不理不睬,只顾赶鸭子进棚。
黑皮似乎没有察觉出我的异样,依旧热情地凑上来:“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你们从鱼塘边路过?我一直坐在船上等你呢!”
“我们怕有人找麻烦啊!”我没好气地说。
就在这时,爷爷一声不吭地从木棚里搬出昨天从黑皮家买回的一筐谷子,当着我们的面把几乎全部是谷壳的瘪谷子撒在鸭棚的食槽里。
“这谷子怎么都是瘪壳?”黑皮吃惊地问。
“这个应该问你爹,在你家买的!”我气不打一处出,鼻孔里哼了一声。
黑皮的脸红一道白一道,他变得极不自在起来。他用指甲缝里满是黑泥垢的大脚板不停地搓着地上的一颗圆圆的小石子。过了好久,他突然转身一脸愤怒地朝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