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洗衣盆、肥皂和其他需用什物搬出船舱,胡乱挑了几件脏衣物,努力回忆他偶尔从洗衣房窗口瞥见的情形,动手洗了起来。
??好长好长的半个钟头过去了,每过一分钟,蟾蜍就变得更加恼火。不管他怎样努力,总讨不到那些衣物的欢心,和它们搞不好关系。他把它们又哄,又拧,又搧耳光,可它们只是从盆里冲他嬉皮笑脸。心安理得地守住它们的原罪,毫无悔改之意。有一两次,他紧张地回头望了望那船娘,可她似乎只顾凝望前方,一门心思在掌舵。他的腰背酸痛得厉害;两只爪子给泡得皱巴巴的。而这双爪子是他一向特别珍爱的。他低声嘟囔了几句既不该洗衣妇也不该蟾蜍说的话,第五十次掉了肥皂。
??一阵笑声,惊得他直起了身子,回过头来看。那船娘正仰头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从腮帮子上滚下来了。
??“我一直在注意观察你,”她喘着气说、“从你那个吹牛劲儿。我早就看出你是个骗子。好家伙,还说是个洗衣妇哩!我敢打赌,你这辈子连块擦碗布也没选过!”
??蟾蜍的脾气本来就咝咝冒气了,这一下竟开了锅,完全失控了。
??“你这个粗俗、下贱、肥胖的船婆子!”他吼道。“你怎么敢这样对你老爷说话!什么洗衣妇!我要叫你认得我是谁。我是大名鼎鼎、受人敬重、高贵。显赫的蟾蜍!眼下我或许有点掉份儿,可我绝不允许一个船娘嘲笑我!”
??那女人凑到他跟前,朝他帽子底下仔细地敏锐地端详。“哎呀呀,果然是只蟾蜍!”她喊道,“太不像话!一只丑恶的脏兮兮的、叫人恶心的癞蛤蟆居然上了我这条干净漂亮的船,我绝不允许!”
??她放下舵柄。一只粗大的满是斑点的胳臂闪电般地伸过来。抓住蟾蜍的一条前腿,另一只胳臂牢牢地抓住他的一条后腿,就势一抡。霎时间,蟾蜍只觉天旋地转,拖船仿佛轻轻地掠过天空,耳边风声呼啸,他感到自己腾空飞起,边飞边迅速地折跟斗。
??最后,只听得扑通一声,他终于落到了水里。水相当凉,还算合他的胃口,不过凉得还不够,浇不灭他的那股傲气,熄不了他的满腔怒火。他胡乱打水、浮到了水面。他抹掉眼睛上的浮萍,头一眼看到的就是那肥胖的船娘,她正从渐渐远去的拖船船艄探出身来,回头望他,哈哈大笑。他又咳又呛,发誓要好好报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