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要背一个大书包和两个饭盒,还有要穿越树林的全副武装,重量已经不轻,但他还是常常再背上沉沉一袋水果给我,多得好像不知道数量和重量。我内心知道他当我是兄弟,这个时候,汗珠从他的额头滴流到脖子,他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把布袋递给我,眯着眼傻笑着说:“这个给你。”我还能说什么?他真的是我的兄弟,我应该教他更多功课,不要让他常常被老师罚;站在他这边,不让其他同学或女生嘲笑他。我们已经小学五年级了,我内心第一次感觉到血气澎湃的男性友谊。
但事实上,多半时候是他保护我。有一次,我因为什么事惹到了隔壁六年级的两个小太保,下了课,两个恶煞般的大个子把我叫出了教室,来到不远处的凤凰木树荫下。同学们都吓坏了,忘了去叫老师,女生甚至已经哭了起来,我咬着牙挺着胸,准备挨过一阵拳脚的冲撞。突然间廖走了过来,两眼露出凶光,脸上的肌肉激动地鼓胀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走到凤凰木下,本来就不善说话的他现在更说不清楚了,他大叫道:“你们不可以……”他用力扳着树干,“哗啦”一声,一根杯口粗的树干被硬生生拉断了,两位高年级学生互相看了一眼,嘴里恨声不绝地说:“你们有胆不要走!”一面却掉头走远了。
我们默默回到教室,廖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也心虚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老师上课进到教室,看到教室外如台风肆虐过后的树木残局,大吃一惊,怒问是谁做的好事,我们两个毫不犹豫都举了手。我们挨了一顿棍子和斥责,又被叫到走廊上罚站,很奇怪的是,我们都觉得手心并不如平日疼痛。
春天里有一天,廖突然对我说:“礼拜天要不要到我家玩儿?”
我想象穿过树林和越过山头的遥远地方,不知道那种滋味是怎么样的,我感到有些兴奋,但也只是淡淡地回答:“好呀。”
他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那礼拜天早上7点钟,我到学校来接你。”这表示他5点多钟就得从家里出门,也意味着他得一口气走两趟山路。
我也点点头,没说什么。
星期天到了,我找了一个借口溜出家门,7点钟来到学校。星期天早上的校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大头蜻蜓倒是都已经起来了,正成群低空盘旋在操场上。不一会儿,廖来了,和平日上学一样,他仍然全身披挂,手里拿着大型手电筒,身上湿漉漉的,头上也都是汗,好像刚从瀑布底下穿过一样。
我们彼此点点头,他把雨衣脱下,说:“这个大概不用了。”然后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