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让光荣随鹰背苍茫远去
故事名称:天葬——让光荣随鹰背苍茫远去
故事内容:
苍茫的西藏高原,隐藏着无数撩拔人心的神秘。天葬,就是其中最令人神往的一个谜团。那阴冷的天葬台、盘旋的鹰鸳、血腥的场面、神态冷漠的天葬师,形成一个神秘的磁场,吸引着许许多多有缘或无缘走上高原的人。
天葬仪轨
藏族人去世之后,有一套十分复杂的丧葬仪轨,天葬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当然,这是最重要的部分。
人死之后,因为要天葬,首先要把尸体清洗干净,洗涤用的不是一般的清水,而是泡有香料、藏红花、冰片等的水。洗完后,将尸体蜷曲起来,头夹到两膝之间,像母腹中的胎儿形状,用麻绳和白床单把尸体裹住,放在一个专门用土坯垒起的床榻上。经过一系列繁琐复杂的超度仪式之后,在一个由活佛或高僧测定的日子,天刚蒙蒙亮,就开始起灵出殡。
据一位曾经在拉萨观看过天葬全过程的朋友介绍说,尸体首先由人抬着在拉萨最古老的转经道八廊街上转一圈,然后,就用车或人运送到附近的天葬台。在拉萨,天葬一般都在北郊色拉寺附近的天葬台进行。
天葬时死者的直系亲属照例是不去的,只派一两个远亲或好友随行,一方面监督天葬,同时带上钱和糌粑、酥油、茶、熟肉等食品,尸体送到天葬场之后,先要请背尸人和天葬师喝酥油茶,吃糌粑和肉,吃饱喝足之后,天葬才正式开始。
天葬台一般是一个大石块或石堆,尸体放上去之后,天葬师就在旁边燃起松柏之类的香草,藏族人称之为“嫌”火,当带着草药香味的青烟袅袅升起,四周群山中栖息的鹰鸳得到了天葬的消息,纷纷向天葬台聚拢,盘旋一阵,停留在附近的山丘上,扑腾着翅膀,注视和等待着天葬台上发生的事情。
尸体被俯卧着放在天葬台上,脖子用绳索固定在石块上,免得操刀时滑动。天葬的第一刀割在背部,由上而下,刀口又深又长,再从两侧把肉一块一块地分割下来,背部割完再把尸体翻过来割正面,然后是四肢。当尸体上的肌肉和内脏被全部分解之后,天葬师就把它们放到一边,用东西盖住,再处理骨头和头颅。
他们用石头把骨头和头颅认真地捣碎,把碎骨、脑浆、残存的血肉和糟把拌在一起,捏成团,并把地上的血水沾干。当然,如果家属或活佛需要头盖骨,天葬师会把它留下。如今,在拉萨的八廓街旧货市场,许多摊位上都有陈旧的、用头盖骨做成的“碗”(其实是一种宗教用品)出售,一百多元一个,在外地人看来十分恐怖,但在当地人眼里,这是很平常的东西。
天葬师处理完尸体之后,会朝着鹰群喊上一声,顷刻间,鹰鸳就箭一般地冲了下来,有时,几十只鹰会把天葬台盖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尸体。总有一只近似于首领的鹰鸳,只有当它首先啄食几口之后,其它鹰鸳才会你拥我挤地去吃。如果鹰鸳数量较少,天葬师总是先让它们吃糌粑团,吃完了才给它们吃肉和内脏,不 然,它们吃完肉也就不愿再吃糟把团了。
每一座天葬台上的鹰鸳都是相对固定的一群,天长日久,天葬师和它们变得十分熟悉,有的天葬师还给鹰起了名字。鹰鸳也不怕天葬师,天葬师们常在它们啄食的时候,从鹰翅下拔出较为细软的羽毛,染上颜色做成毽子出售。
天葬的过程中,人体所有的部分都要让鹰鸳吃掉,如果有尸体鹰鹭不吃,或不愿吃完,亲属就会十分痛苦,因为死者将因此而不能升入天国。
天葬结束之后,天葬师要到附近有水流的地方漱口洗脸洗手,再吃点东西,然后各自回家。而陪同送葬的人则不能回到死者家中,就是原先住在一起现在也只能在外面借宿。带到天葬台的食物如有剩余也不能带回家中,家里用来停尸的土坯床榻则要清理出来扔到十字路口。
天葬台——生命的祭坛
全西藏有多少天葬台?没人能说得清楚。有说108座,有说300多座,也有说不少于1000座。总之,有人聚居的地方就有天葬台,有的地方一个乡有一座,有的乡人多竟有好几座。
尽管多数天葬台简陋得没有任何标志,不了解情况的人甚至辨认不出来,但在藏族人眼中,它是个神圣的地方,死去的藏族人就是在这里,通过鹰鸳这种神鸟被带入天国,重新开始生命轮回。在西藏成百上千座天葬台中,天葬台的地位和鹰鸳的多少有着密切关系。在世界著名的三大天葬台之一——墨竹工长县直贡梯寺天葬台,由于天葬的人多,每天有300多只鹰鸳在附近栖息。而一些地处偏僻的天葬台由于天葬的人少,一年都没几个,鹰鸳也就很少光顾。像日喀则市的甲措雄乡,全乡有十几个天葬台,但多数都因为鹰鸳罕至而废弃不用,尸体往往要拉到日喀则市郊的一座天葬台去。 尽管从理论上说,所有的天葬台的地位都是一样的,但在藏族人心目中,仍有所区别。其中最令人景仰的莫过于世界三大天葬台——印度斯白天葬台、直贡梯寺天葬台和西藏桑耶寺的青朴天葬台。三大天葬台中,直贡梯寺天葬台最高最大,有“直贡曲佳”之称,意思是永生永恒之地。
从外表看,直贡梯寺天葬台平淡无奇,但一系列神奇的传说使得它在藏族人心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据说寺庙的创始人觉巴•记登工布在圆寂前曾宣布:“我已得到神的启示,在止贡梯寺修一座天葬台吧,送往这里的尸体可以直接进入天国而获得永生。”从此,这里就成了全西藏最繁忙的天葬台,有的尸体甚至 从很远的拉萨、山南、那曲、林芝等地运来,费时很久。
当然,不是所有的尸体都能运来这里天葬,觉巴为了普渡众生,就在天葬台附近选择了一个位置,宣布如果在这里洒一滴血,死后无论在哪里天葬,都可以从这里进入天国。
同时,觉巴还考虑到进入天国的人越来越多,天国的住房势必越来越少。于是,他通过法力看出滴血的地方与天国相通,只要用石块在上面垒出个房子的样子,死后升入天国就会拥有一座巍峨的宫殿。这些说法无疑增加了直贡梯寺天葬台的宗教魅力。直到现在,这里还时常能看到石头垒成的“宫殿”。
天葬师——独特的人群
按照宗教上的意义,天葬师在西藏的地位不低,他们是人间与天国的转运使,是“生命轮回的助产士”。但是,由于职业特点,他们甚至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受到尊重,人们在有求于他们时尊崇备至,平时里则是敬而远之。在旧西藏,他们的职业往往是世袭,一代一代摆脱不了笼罩在头上的阴影,天葬师的孩子往往很 难找到合适的配偶。
现在,天葬师已不完全是世袭,有人是为了生存走上了天葬场,有人为了追求来世的幸福而自愿当上了天葬师,他们已经成了西藏的高收入阶层,每葬一具尸体,亲属都要送上百元以上的酬金和一些食物。但是,人们对这个职业的偏见依然存在。
其实,天葬师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群,他们并不像他们所从事的职业那样阴森恐怖,他们同徉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有人还具有高超的医学知识。
直贡梯寺天葬台的天葬师赤列曲桑就是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的人。今年56岁的赤列曲桑和大多数天葬师不同,他是个喇嘛,而不是俗人。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舅舅学习天葬。
由于直贡梯寺天葬台的特殊地位,各地送来的尸体较多,有时一天就有10具,而技艺娴熟的赤列曲桑在一个上午就能处理得干干净净。作为天葬师,他技艺精湛,而作为一个喇嘛,他格守一切佛教教规,不吸烟,不喝酒,死者家属送上的丰厚的酬金和实物,他都如数上交到寺里,只领取寺庙平均分给每个喇嘛的糌粑、酥油和零花钱。
经过无数次的人体解剖,赤列曲桑对人体的经络、血脉和病症、死因等十分在行,每次天葬完毕,他都要把死因详细地告诉死者亲属,这更增加了人们对这位穿架装的天葬师的敬重。
同赤列曲桑一样,许多天葬师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天葬生涯里成了出色的解剖专家,甚至能从解剖过程中准确地辨认出死者的病状。
拉萨颇有名气的从文化角度研究天葬的专家阎振中曾有过这样的经历,1980年元月的一个清晨,他在墨竹工卡甲玛乡结布冈天葬台结识了一位老天葬师,叫索朗平措,当时老人正在解剖一位70多岁的老喇嘛和一位30多岁的农民。他告诉阎振中,那位年轻农民肝大,肺呈绿色,内脏有水,说明肝和肺都有毛病。而那位老喇嘛,根据开刀后血的走向,很明显看出病在关节炎上。
在西藏,关于天葬师的高超医术的传说有许多。据说,在拉萨附近的尼木县,发生了一起这样的案子,丈夫有外遇,妻子提出离婚,丈夫怕离婚分割财 产,就把妻子毒死了。由于他预先设置了一些假象,没有引起怀疑。可是,尸体送上天葬台之后,天葬师一解剖尸体,一切都明白了。这位正义感极强的天葬师立即 将此事报告给有关部门,尸体便是谋杀的证据。也有些天葬师年老之后当起了医生。林周县就有一位老天葬师办起了一间诊所,专治小儿麻痹、半身不遂等症,远近闻名,每天登门求医的患者盈门。
当然,对绝大多数天葬师来说,他们十分清楚社会对自己的看法,他们不会主动接触别人,封闭的生活中,许多天葬师染上了酒瘾,有的竟因为酒精中毒不治而死。光荣随鹰背苍茫而远去。西藏并非只有天葬一种丧葬形式,针对不同的对象和死因,土葬、水葬、火葬都时常采用。火葬是高僧和活佛的专利,火葬时在尸体外面建一座一人多高的塔,下面架上木柴火化,所以火葬亦称塔葬。土葬和水葬则用来埋葬死于非命的人。死于天花、麻风病和其它传染病的人就必须土葬。现在,每有这种情况,医疗和防疫部门还要加以监督。而死于打架斗殴、战争、车祸等的人也不能天葬,只能水葬。此外,西藏的一个少数民族路巴族还有一种奇怪的习俗:树葬,人死之后, 装到棺材里,吊在密林中的树上,上面搭个草棚,以免日晒雨淋,就是这样任其自然腐蚀。
在异族的人看来,天葬是所有丧葬形式中最不可理解的一种,但在藏族人看来,天葬比任何丧葬形式都优越。死亡是新生命的开始,是生命轮回中的一个阶段,而遗体的存在是影响超度亡灵阻碍早日转世的重要因素。土葬要等待尸体慢慢腐烂,水葬要等尸体一点点地被鱼吃掉,火葬也要留下遗骸,只有天葬最彻底, 也最迅速。当尸体被肢解,被鹰鸳吃得一干二净,然后随群鹰消逝在极高极远的宇宙苍弯,生命也就升入了天国。
这是极具象征意义的一幕,一位文化学家在考察了藏族英雄主义和宿命主义的民族个性之后,用这样的诗句来形容天葬:光荣随鹰背苍茫而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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