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米沙看到有几位先生沿街走着。他们有细长的腿,而且有一个特别长的鼻子。他们在窃窃地交谈着:“笃克,笃克,笃克!笃克,笃克,笃克!举起来呀,敲下去呀,笃克,笃克,笃克!”真的,这些锤子叔叔一面走,一面就不断地在这一个铃铛孩子的身上“笃克”一下,又在那个孩子的身上“笃克”几下。米沙不禁替这些可怜的铃铛孩子非常难过。他就跑到那几位先生前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好意问他们为什么要毫不留情地不断打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锤子叔叔们回答他道:“让开些,不要打扰我们!在那座高屋子里,一个穿长袍的监督,在那儿躺着而且命令我们敲打铃铛孩子。他们老是打着滚,钩着我们。笃克,笃克,笃克!”
“你们这儿的监督是什么样的?”米沙问铃铛孩子。
“那是‘圆轴,先生。”他们叫道,“他是个很和善的人。他整日整夜不离开长沙发。我们对他倒没有怨恨。”
米沙向圆轴监督家走去。他一看,监督果真躺在长沙发上。它穿着长袍在沙发上不断地翻身,可是脸却老是朝天的。长袍上有无数的刺和小钩子。
当他一碰上锤子叔叔时,他就先用一个钩子把锤子叔叔钩起来,然后放出去,那个锤子叔叔就敲起铃铛孩子们来了。
米沙刚走近那位圆轴监督,监督就喊起来了。
“舒雷,莫雷!谁在这里走?谁在这里闲逛?舒雷,莫雷!谁呀,还不出去?谁呀,打扰我的睡觉?舒雷,莫雷!舒雷,莫雷!”
“是我。”米沙勇敢地回答道,“我——米沙……”
“你来干什么?”圆轴监督问道。
“因为我可怜那些铃铛孩子:他们又伶俐、又和善,是多好的一群小音乐家啊。可是在你的命令下,锤子叔叔们,却不断地去敲打他们……”
“那对我有什么关系,舒雷,莫雷!我不是这里的头子。让锤子叔叔们去敲打铃铛孩子吧!这关我什么事!我是一个和善的监督,一年到头睡在沙发上,从来不朝谁看一眼的。舒雷,莫雷!舒雷,莫雷!……”
“在这个小城里,我学来了许多新见识啦!”米沙自言自语地道,“有时候监督不断地瞅我时,我还非常生气哩。我想:好凶啊!他既不是我的爸爸,又不是我的妈妈;我在顽皮,关他什么事情?但愿他能明白这一点,而且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才好。不,现在我明白了:当可怜的孩子们没有人照顾时,他们会遇到什么事情呵!”
那时候米沙又向前走去一一然后停了下来。他一看,在他面前有一顶金色的帐幕,周围垂着珍珠串成的流苏。在帐幕顶上有个金色的风信机在旋转,好像一架小风磨。在主幕里面坐着发条公主。她像一条长蛇般一会儿把身子卷紧,一会儿把身子放松,而且正不断地在推着圆轴监督的腰呢。米沙诧异到极点,向她说道:“亲爱的公主!为什么你要不断推动监督先生的腰?”
“席茨,席茨,席茨!”公主答道,“你这笨孩子,没有判断力的笨孩 子,什么都看到了,却什么都不懂得!如果我不推动圆轴监督,圆轴监督就不转动啦;如果圆轴监督不转动,他就不能钩动锤子叔叔,锤子叔叔他们就不去敲铃铛孩子;如果锤子叔叔不敲铃铛孩子,铃铛孩子就不作声啦:铃铛孩子不作声,那么好听的音乐就奏不出来啦!席茨,席茨,席茨!”
米沙很想知道公主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俯下身子用手指把公主压了一下——会发生什么呢?
忽然发条公主用力弹了开来,圆轴监督就剧烈地打起滚来,那些锤子叔叔很快地笃克、笃克敲打起铃铛孩子来,那些铃铛孩子们立刻发出一阵嘈杂的铃铛声来,突然,发条公主爆裂了。
于是一切都静下来了:圆轴监督不动了,锤子叔叔倒了下去,铃铛孩子们转到旁边去了,那小小的太阳挂着不动了,小屋子都倒塌了……
米沙这才记起:爸爸曾嘱咐过他切不可去触动发条。他不禁惊慌起来……于是他醒了过来。
“你在梦中看到了什么?”爸爸问道。
米沙好久没有清醒过来。他一看:还是在爸爸的房间里,在他的面前还是放着那只八音盒。爸爸和妈妈正坐在他旁边对他笑呢。
“铃铛孩子们到哪儿去了?锤子叔叔到哪儿去了?发条公主又到哪儿去了?”米沙问道,“难道这是梦吗?”
“是的,米沙,你被音乐催眠了。你在这儿打瞌睡打了好一会儿呢。至少你把你梦见的一切告诉我们吧?”
“你瞧,爸爸,”米沙说道,一面揉着眼睛,“因为我老是想着知道:在八音盒里,音乐是怎么奏起来的?我就仔细地瞧着、研究着,究竟里面是什么在动?而且为什么会动?想着、想着,快要弄清楚的时候,忽然我看见八音盒上的城门开了……”这样米沙把他的梦按照次序讲了一遍。
“哦,我知道了。”爸爸说,“八音盒是怎么发出音乐来的,事实上你差不多都懂得了;可是等你长大了,学了机械学,那时候你会懂得更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