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日歇克在马房里吸着手帕奶嘴一天天长大,眼睛张开了,然后又学会从碟子里喝牛奶。它觉得很暖和,就像在母亲的怀里。很快它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圆球,变成一个傻乎乎的小淘气。它不知道哪头是屁股,就用头来坐,可又觉得这样太不方便了。它也不知道它那条尾巴是干什么用的。而且它只会数到二,可是它有四条腿,走起路来就东倒西歪。最后它太惊讶了,吐出了好看的粉红色舌头,像一根香肠头。要知道,所有小狗起先都是这样的,跟小娃娃们一样。这种事情让卡和费尔达可以讲出很多。对于老马来说,留心不要踩到这没头脑的小东西可真费神,因为马蹄不像睡鞋那样轻软,得把它轻轻地放到地上,免得把小东西踩得叽叽叫。“跟娃娃们打交道简直是受罪。”让卡和费尔达会跟你们说。
一天天过去了,沃日歇克终于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狗,快快活活,长着大牙齿,跟所有的狗一样。只有一样东西它不及别的狗:谁也没有听见过它汪汪叫。它一个劲地尖声呜呜叫和嘶呜,却听不见它汪汪叫。“为什么我们的沃日歇克不汪汪叫呢?”奶奶心里说。她想了又想,整整三天心神不安。第四天她对爷爷说:“为什么沃日歇克从来不汪汪叫呢?”
爷爷听了奶奶的话,也想了整整三天,把脑子都想得要裂开了。第四天他对赶车的舒利特卡说:“为什么我们的沃日歇克从来不汪汪叫呢?”
舒利特卡听了,怎么也丢不开这个问题,他上小饭馆去,在那里想了整整三天三夜。第四天他疲倦了,所有的念头都搅在一起,什么也想不出来。他把小饭馆老板叫来,从口袋里掏出钱来要付帐。可他数了又数,怎么也算不清楚。
“你怎么啦,舒利特卡?”老板说,“也许是你妈妈没教会你算数吧?”
舒利特卡一下子拍拍脑门。他把付帐的事也忘了,撒腿就直奔爷爷家里来。“主人!”他还没进门就嚷嚷着说,“我想出来了:沃日歇克不会汪汪叫,是因为它妈妈没教会它!”
“这倒是真的,”爷爷回答说,“沃日歇克连它妈妈都没有见过,费尔达和让卡又不会教它汪汪叫,隔壁人家又没狗,——它自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汪汪叫了。这么说,舒利特卡,只好让你来教会它了。”
于是舒利特卡到马房去,着手教沃日歇克汪汪叫。
“汪,汪!”他开始教它,“好好跟着我叫。先是呜呜呜呜——在喉咙里发出这个声音,然后一下子用嘴叫出来:汪,汪。呜呜呜,呜呜呜,汪,汪,汪!”
沃日歇克竖起了耳朵听:这个音乐声听起来很顺耳,虽然它还不知道为什么。一高兴它突然就跟着汪汪叫起来。这汪汪声叫得是有点古怪,带点铿锵声——就像用刀敲盘子。可凡事起头难嘛。你们也不是生下来就认识字的呀。费尔达和让卡听着老舒利特卡汪汪叫,耸了耸肩膀,从此再也不尊重他了。可沃日歇克对汪汪叫真有天赋,学习进行得很顺利,等它第一次坐大车,马上就开始了:向右边——汪汪汪,向左边——汪汪汪,像开连发枪似的。它从早汪汪叫到晚,一直不停,怎么也叫不够,学得这么好,它得意得忘乎所以了。
可沃日歇克不只是关心跟舒利特卡一起赶车的任务,它每天晚上还绕着磨坊和院子走,巡视是不是一切都太平无事。它向母鸡们扑过去,不让它们像在市场上出卖时那样咯咯叫,接着站在爷爷面前,盯住他看,晃着尾巴,像是要说:“去睡觉吧,卡雷尔,我来看守。”爷爷于是称赞了它,自己去睡了。白天爷爷常常在各个村子走,收购麦子和其他东西:三叶草籽,小扁豆和罂粟籽。他到哪里,沃日歇克总是跟到哪里,夜里回来的时候爷爷就什么也不用怕,沃日歇克会把爷爷直接领回家,不让他迷路。
有一回爷爷在什么地方买了麦子一一对了,就在兹利奇卡。他买好后,走进一家小饭馆。沃日歇克留在门外等着。它闻到厨房飘来香喷喷的气味,那么吊胃口,它忍不住想去瞧瞧。原来,饭馆老板一家人正在吃肝浆香肠。沃日歇克蹲下来等着,看会不会有一块好吃的香肠落到桌子底下来。正在它等着的时候,爷爷的一个邻居把车子停在饭馆门前。他叫什么来着?嗯,对了,叫尤达尔。尤达尔在饭馆里看到爷爷,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谈谈说说,最后俩人各上各的车,一起回家了。车走了,爷爷完全忘掉了沃日歇克,沃日歇克这时候还蹲在厨房里等着那些香肠掉下桌呢。
饭馆老板一家人吃饱以后,从桌子旁边站起来,把香肠皮扔到灶头上给猫了。沃日歇克只好舔舔嘴唇,这才一下子想起了爷爷。它满饭馆又跑又嗅——可哪儿都找不到爷爷。
“沃日歇克,”老板对它说,“你的主人走了。”他用手指了指。沃日歇克马上明白了,就往家里跑。它先顺着大路跑,接着它想:“我怎么啦,是傻瓜吗?通过山岗笔直走要快些!”它于是撒腿往山岗和树林子跑。这时候是傍晚,接着开始入夜了,可沃日歇克若无其事,毫不害怕。“我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家抢的。”它想。可它肚子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