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
“这是昨天的事情,”月亮对我说,“我向下面的一个小院落望去。它的四周围着一圈房子。院子里有1只母鸡和11只小雏。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在它们周围跑着,跳着。母鸡呱呱地叫起来,惊恐地展开翅膀来保护她的一窝孩子。这时小姑娘的爸爸走来了,责备了她几句。于是我就走开了,再也没有想起这件事情。可是今天晚上,刚不过几分钟以前,我又朝下边的这个院落望。四周是一起静寂。可是不一会儿那个小姑娘又跑出来了。她偷偷地走向鸡屋,把门拉开,钻进母鸡和小鸡群中去。它们大声狂叫,向四边乱飞。小姑娘在它们后面追赶。这情景我看得很清楚,因为我是朝墙上的一个小洞口向里窥望的。我对这个任性的孩子感到很生气。这时她爸爸走过来,抓着她的手臂,把她骂得比昨天还要厉害,我不禁感到很高兴。她垂下头,她蓝色的眼睛里亮着大颗的泪珠。‘你在这儿干什么?’爸爸问。她哭起来,‘我想进去亲一下母鸡呀,’她说,‘我想请求她原谅我,因为我昨天惊动了她一家。不过我不敢告诉你!’”
“爸爸亲了一下这个天真孩子的前额,我呢,我亲了她的小嘴和眼睛。”
第三夜
“在那儿一条狭小的巷子里——它是那么狭小,我的光只能在房子的墙上照一分钟,不过在这一分钟里,我所看到的东西已经足够使我认识下面活动着的人世——我看到了一个女人。16年前她还是一个孩子。她在乡下一位牧师的古老花园里玩耍。玫瑰花树编成的篱笆已经枯萎了,花也谢了。它们零乱地伸到小径上,把长枝子盘到苹果树上去。只有几朵玫瑰花还东零西落地在开着——但它们已经称不上是花中的皇后了。但是它们依然还有色彩,还有香味。牧师的这位小姑娘,在我看来,那时要算是一朵最美丽的玫瑰花了;她在这个零乱的篱笆下的小凳子上坐着,吻着她的玩偶——它那纸板做的脸已经玩坏了。
“10年以后我又看到了她。我看到她在一个华丽的跳舞厅内,她是一个富有商人的娇美的新嫁娘。我为她的幸福而感到愉快。在安静平和的晚上我常去探望她——啊,谁也没有想到我澄净的眼睛和锐敏的视线!唉!正像牧师住宅花园里那些玫瑰花一样,我的这朵玫瑰花也变得零乱了。每天的生活中都有悲剧发生,而我今晚却看到了最后一幕。“在那条狭小的巷子里,她躺在床上,病得要死。恶毒、冷酷和粗暴的房东——这是她唯一的保护者,把她的被子掀开。‘起来!’他说,‘你的一副面孔足够使人害怕。起来穿好衣服!赶快去弄点钱来,不然,我就要把你赶到街上去!快些起来!’‘死神正在嚼我的心!’她说,‘啊,请让我休息一会儿吧!’可是他把她拉起来,在她的脸上扑了一点粉,插了几朵玫瑰花,于是他把她放在窗旁的一个椅子上坐下,并且在她身旁点起一根蜡烛,然后他就走开了。
“我望着她。她静静地坐着,她的双手垂在膝上。风吹着窗子,把一块玻璃吹下来跌成碎片。但是她仍然静静地坐着。窗帘像她身旁的烛光一样,在抖动着。她断气了。死神在敞开的窗子面前说教;这就是牧师住宅花园里的、我的那朵玫瑰花!”
第四夜
“昨夜我看到一出德国戏在上演,”月亮说。“那是在一个小城市里。一个牛栏被改装成为一个剧院;这也就是说,每一个牛圈并没有变动,只不过是打扮成为包厢罢了。所有的木栅栏都糊上了彩色的纸张。低低的天花板下吊着一个小小的铁烛台。为了要像在大剧院里一样,当提词人的铃声丁当地响了一下以后,烛台就会升上去不见了,因为它上面特别覆着一个翻转来的大浴桶。
“丁当!小铁烛台就上升一尺多高。人们也可以知道戏快要开演了。一位年轻的王子和他的夫人恰巧经过这个小城;他们也来参观这次的演出。牛栏也就因此而挤满了人。只有这烛台下面有一点空,像一个火山的喷口。谁也不坐在这儿,因为蜡油在向下面滴,滴,滴!我看到了这一切情景,因为屋里是那么热燥,墙上所有的通风口都不得不打开。男仆人和女仆人们都站在外面,偷偷地贴着这些通风口朝里面看,虽然里面坐着警察,而且还在挥着棍子恐吓他们。在乐队的近旁,人们可以看见那对年轻贵族夫妇坐在两张古老的靠椅上面。这两张椅子平时总是留给市长和他的夫人坐的。可是这两个人物今晚也只好像普通的市民一样,坐在木凳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