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至“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是第二段,琵琶女自诉其辛酸的经历和眼下的不幸遭遇。从她的诉说来看 ,她曾是个色艺俱佳的艺人。年轻时,五陵年少,富贵公子争相馈赠缠头之费。那个时候,她头戴钿头银篦,歌舞时用手击节,上身相应颤动,首饰有时竟堕地而碎;或穿红艳如血的罗裙,日日与少年宴饮笑谑 ,不觉酒翻而裙污,也不感到过可惜。春花秋月,良辰美景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然而荣华易逝,容颜易老,一个年老色衰的艺人再也没有人靠近了,她象一只被人玩坏的玩具一样被那些富贵子弟们所抛弃 。“门前冷落鞍马稀”正是封建时代包括琵琶女在内的许多歌舞艺人晚年的形象写照。于是她不得不落得“老大嫁作商人妇 ”,将自己的后半生寄托在商人身上。然而,一个丧失了花容月貌的老艺人岂能拴住重利轻情的商人之心?于是“商人重利轻别离 ”,男人离家经商,妇人独守空闺,又成了她们必然的结局。她想嫁人找个归宿,借以慰藉自己心灵的愿望又一次落空了。诗人以“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结束了琵琶女的倾诉。日有所思,则夜有所梦,所谓“忽梦”并非偶然,“梦啼”也是白日情感的再现,回忆辛酸的往事,面对眼下的痛苦遭遇,她不由得老泪纵横,脂粉合流。
诗人在《序》中说 :“予出官二年 ,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 。”诗歌的最后一段就是由歌女的沦落,联想到自己的屈遭贬官。诗人和歌女同是“ 天涯沦落人”,他们都身怀绝技,具有非凡的才华,却又同样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遭到封建制度的遗弃和扼杀。诗歌强烈倾诉了诗人对自己不幸贬官 、壮志难酬的满腔悲愤。“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心曾相识”一联融议论于叙事之中,其中所含的哲理章蕴 ,耐人回味 ,千百年来 ,一直被广为传诵。“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以杜鹃啼血和哀猿悲叫两个意象的描写,因景生情,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诗人羁旅在外而想念家乡的心情。下文更以苦酒独酌 ,呕哑嘲哳之山歌村笛上承“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极力渲染谪居浔阳的痛苦与不幸,同时也与歌女的琵琶仙乐作了强烈的对比。最后以琵琶女的二次演奏,诗人泪湿青衫作结。所谓“满座重闻皆掩泣 ”,是描绘音乐效果之动人,是上承第二段中对琵琶演奏的细致描写 ,而“ 江州司马青衫湿”,以诗人泣泪最多上承“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描写,由歌女的不幸,痛感自己的被贬,推己及人,既为琵琶女的不幸身世而泣 ,也为自己的壮志难申而哭 。青衫 :唐代八 、九品官所穿的官服。作者时任江州司马,是五品官,应着浅红色。说青衫意在表达自己的沦落身份。宋人洪迈说 :“白乐天《琵琶行》一篇,读者但羡其风姿,敬其词章。至形于乐府,咏歌之不足,遂以为真为长安故倡所作。……乐天之意,直欲抒写天涯沦落之恨耳 。”这段话点明了诗的主题,但就全诗所表现的思想内容而言,此诗也表现了诗人对一个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女艺人的真挚同情。她有可悲的不幸命运,诗人则被贬出京,社会地位虽不同,但在身怀才艺而不被重用,以至沦落天涯,这一点上是相通的。因此,诗人将“满腔迁谪之感,借商妇以发之,有同病相怜之意焉”(《唐宋诗醇》卷二十二)。
全诗对琵琶女的出色演奏进行了细致的描写,她的不幸遭遇激起了诗人强烈的共鸣;而诗人悲苦的贬谪生活,也深深打动了女艺人的心。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因而很容易互相同情、怜惜,产生感情的交流。诗人正是用饱含着丰富感情的笔触,来叙述故事、描绘场景、刻画人物,从而成功地塑造了琵琶女和诗人这两个鲜明的艺术形象。